《與地獄為鄰》
一一 哀台灣礦工 (2-2)
圖文 / 蔡崇熙
最近輿論傳出不合理的「土地之爭」、又在螢幕中看到老同事、復健專家簡文仁兄是礦工子弟,促使懒睡的我重撥早上6點的鬧鐘,專程前往猴硐的「礦工文史館」,感受那無助年代下無奈礦工的當代。
猴硐「礦工文史館」,從火車站下車,右走700公尺。
斜望山丘,迎面清鮮空氣,與冷冬互動,直覺年歲關門前神仙返天庭述職下的山間静謐,無政府狀態般的四隅清空。
山丘下水質清澈,潺潺川流。當地老人說,若不是挖煤時留下的石塊堆積河面,這條河可搭船直駛到40公里開外的汐止。言談間感覺他對家鄉昨昔的驕傲。
老實說,這些忠厚的礦工們,他們知道自己的出身,認命的與地獄為鄰,默默承受如傳說「十八層地獄」般黝黑窒息高温、扭曲身體的作業空間,默默揮淚落磐災變壓死人後須點亮的白燭與燒飛的纸錢。
我在台北多年来看過很多抗爭、請願的運動,記憶中很少看到礦工他們綁白條列隊遊行過。
似乎老農10萬、礦工1萬、「輸人輸陣」人數懸殊的對比下,他們甘願閉嘴安份守己,甚至為了讓台灣民衆知道曾有一支為國家經濟、為人民生活而犧牲賣命的地下開礦群族,在没有經費奥援下,不惜捐出微薄的老人年金,集腋成裘完成這座文史館的成立。
殊不知,聽老人說,當時台北縣長周錫瑋有心為礦工做個紀念館,籌措約2億經費,却被局處幕僚七嘴八舌,最後將這筆錢以「展場安全堪慮」為由,錢挪去整新「三峡老街」
老人們補充說 :
一一「三峡老街」是朱立倫執政期間進行的。
一一 周錫瑋是馬英九不同意,才無法競選連任。
無意間聽到這两件八卦,挺新鮮的。只是「土地之爭」喧騰下,「三峡老街」方案,立即讓我連想到可能的貓腻 一一 而我面前這些七嘴八舌者,他們可是國民黨資深黨工,礦工們習於當時的黨國統治,普遍黨性特高、服從性特強 一一 假如我出口,說不定他們反嘴我「上面的貓膩跟你何關?」
另一件無奈之事,是文史館的房東,將在明年六月份收回這房地租約。
話說瑞三煤礦,位於侯硐的一個礦業整煤廠。
過去由瑞芳李家三子李建興所經營。礦工文史館,正是利用當時的辦公室、供電間等等空間組合而成,被列為新北市的「歷史建築」。
這座全由礦工出錢出力、不收門票的藏館,再過六個月就被收回私有。
為這事,憨職工們也悉聽尊便,不抗議不抗爭,乖乖的拋棄經營權益,任憑打發,反而氣死我這閒人。
節衣縮食,捐錢集資,只為完遂人生宿願 一一 這種苦行僧般的精神,面對房東的不義,我不禁要出聲 :
一一 人家辛辛苦苦的創立,當房東的難道不撫䘏補償?
一一 原不收費,自由参觀,换回房東接手後,這座被列為「新北市歷史建築」,會不會賣入場券而為德不卒?
一一 房東收回,會不會做出違背初衷的改變?
結束談話之前,我問他們「這次選舉選誰?」
其中一位老者高喊「誰贊助我們,我就投誰一」
歸途中,我不解遲疑 :
再半年就歸返房東了,你要「贊助我們」,贊助什麼?提高老人年金?要求原班經營?提供還屋補償
?
「傻人有傻」?我看這些老歲仔,根本時時受欺侮。
出錢出力為他人做嫁衣裳,人家出嫁你們只會空喊爽 一一 與地獄為鄰的老礦工,你們永遠是底層人家,不敢為自己權益爭取,在弱肉强食的無情社會,你們除了阿Q,還能幹啥?
走筆至此,對這些一生忠於過去黨國時代的好好人,我無奈也無語。